期待已久的小別重逢最後搞進警局裏去了。喬安娜欲哭無淚地捧著打滿了字的手機, 像是一個沿街乞討的小可憐, 可憐巴巴地看著每一個打她面前路過的警察。

倒不是洛杉磯的警察都沒愛心，實在是喬安娜手機屏上的字密密麻麻, 看得人頭疼。加上喬安娜恪守著“人多時不說話”的原則, 即便有人好心問上一兩句，喬安娜立刻就能用轉換器在手機上打出一大段話。饒是再有耐心的警察，也都免不了在這個時候對著忙碌的同事們大喊一句：“聯系殘疾人協會了麽？”

喬安娜不是殘疾人，她也一點都不想被當做殘疾人。當剛開始的那份焦急的慌亂逐漸退去後, 喬安娜很快找到了最佳的解決辦法。

她摘了轉換器，用手指認認真真地在屏幕上打了一句話：克洛伊·德克探長在哪兒？

比起她一開始那堪稱博士畢業論文的解釋詞, 這個簡潔的問題顯然更能激起警員們的註意力。

“克洛伊·德克？你認識她？”

——認識, 我和她是朋友。能幫我聯系她麽？就說喬安娜找她。

看上去比同事們都要清閑的一個胖警察四處張望了一會兒，最後揪住了從他身邊路過的丹：“嘿！丹, 這姑娘要找克洛伊。”

忙著去處理前兩天虐殺案的丹, 對於有人攔住自己繁忙的腳步一事，很不滿意，但他一聽對方是沖著克洛伊來的。他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：“找克洛伊？”

喬安娜趕緊點頭，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。

“她出去了。”

不知為何，喬安娜覺得說出這話的丹有點……不是很高興。

——能告訴我她去哪兒了麽？

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，頓時對這個啞巴姑娘感到可憐：“出案子去了。她最近很忙。”

喬安娜轉了轉眼珠子, 飛快地打了另一句話。

——她和路西法在一起麽？

看完這句話的丹是徹底的不高興了, 就連站在一旁的胖警察也感覺到自己同事的不滿。然而丹還沒有蠢到去和一個啞巴姑娘置氣, 他只是用不愉快的語氣回答道：“大概吧。誰知道呢！”

喬安娜飛快地用唇語道了一句謝, 然後握著手機走到角落裏給路西法打了通電話。

路西法在犯罪現場連掛連喬安娜兩通電話, 第三通電話打進來的時候，一旁的克洛伊都忍不住開口道：“煩請你接下電話行麽？別讓它一直嗡嗡嗡地叫。”

路西法那根懸停在紅色拒絕鍵上的手指頓了一下，然後他果斷地摁了下去。緊接著關機，把手機放回兜裏，整個過程一氣呵成，頗有點“我已經事先演練多次”的味道。

克洛伊：？？？？？

路西法得意地笑了笑：“這樣它就不會吵到我們了，我們繼續找嫌疑人來問問題吧！”

“路西法，這不是游戲。”

“我知道啊！是工作。”

克洛伊嘆了口氣，無視笑得一臉智障的路西法，徑直走到一旁和出現場的法醫談論起死者狀況。

而身處警局裏的喬安娜，因為聯系路西法失敗，急得在角落裏來回打轉。被勒令坐在候詢室的史蒂夫，隔著百葉窗簾的縫隙，遠遠地瞧見喬安娜焦急的模樣。他覺得這樣的喬安娜既可愛，又讓人心疼。史蒂夫看著喬安娜的身影，忍不住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。

他一側頭，就看見在一旁負責暫時看住他的警員，面帶厭惡，連口香糖都沒有嚼了。與史蒂夫的眼神相撞後，警員翻了個白眼，上前將窗簾拉了拉，完全阻絕了室內和室外的光線。

史蒂夫有點委屈，看來剛才他註視喬安娜的眼神也成為了他是偷窺狂的證據。

史蒂夫能感受到喬安娜的焦急和無奈。洛杉磯警局的繁忙程度超乎兩人的想象，對於像他們這樣的小案子，警員們一時半會兒不上心也是正常的。加上喬安娜不能開口說話，那長篇大論，一著急起來還有可能胡話連篇的文字解釋，除了讓警員們覺得麻煩之外，並沒有什麽用。

報警的不是喬安娜，是咖啡店老板。看來在他們為咖啡店老板做完筆錄之前，史蒂夫是沒希望得到他們的認真對待了。早知道，在咖啡店的時候，他就應該選擇沈默，讓喬安娜平心靜氣地向眾人慢慢解釋這一切。

沒辦法聯系上路西法和克洛伊的喬安娜，在糾結了半分鐘後，決定依靠自己的力量來結束這一切。她收拾了心情，朝史蒂夫所在的房間走去。

門外人來人往，但卻沒見任何看守的人。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個……看守的警員在裏面，和史蒂夫共處一室。

喬安娜敲開了候詢室的門。門裏負責暫時看守史蒂夫的口香糖警員打開了房門，見到喬安娜後，他露出了意外的臉色：“女士，有什麽能幫到你的麽？”

喬安娜舉起手機

——你們抓錯人了。

警員回頭看了看一臉鎮定的史蒂夫，然後回頭對喬安娜道：“或許吧，但那不是我現在能做的判斷。女士你何不去其他地方休息一下呢？我相信我的同事們很快會找你做筆錄的。”

一提到這個，喬安娜就生氣，她低頭啪啪地打了一通字，然後把手機展示給警員看。

——你們的同事到現在還沒給咖啡店的老板做筆錄！

口香糖警員一看，忍不住朝外面吼了兩聲，大致就是讓人趕緊問問誰在負責筆錄的事，他可不想一直在這裏看著這個看上去隨時都能撂翻他的“嫌疑人”。

然而，口香糖警員的怒火並沒有贏得他應有的重視。他不由得低聲罵了兩句臟話重新看向喬安娜：“總之你先等著吧。”

喬安娜字打得飛快。

——你能不能聽我解釋，你們真抓錯人了。

“不是說了麽？有其他人來負責筆錄，你跟我解釋個什麽勁兒？”

喬安娜放下了手機，眉頭緊鎖。在口香糖警員不耐煩的目光中，喬安娜開了口：“為什麽我不能解釋。你們確實抓錯了人。難道……”

“喬安娜。”一直沈默不語的史蒂夫開口阻止了喬安娜。

喬安娜看向史蒂夫，只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。

兩人奇怪的互動讓口香糖警員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氛。他謹慎地拉開自己與兩人的距離，一臉防備地看著喬安娜：“你不是啞巴？”

喬安娜內心委屈極了，同樣的，她也因為這些警員著急的智商和辦事效率而憤怒極了。但最終，喬安娜沒有再開口，她面色凝重，沈默地搖了搖頭。那表情，好似一個認罪的犯人放棄了抵抗。

“你不是啞巴，為什麽不說話？”口香糖警員完全無法理解喬安娜的做法，“還有，你和他什麽關系？”

【老子不說話是想饒你一條狗命！】

【什麽關系？一個帥哥一個美女，還能是什麽關系，就是你能想到的，那種不清不楚的關系啊！智障！】

沒有佩戴轉換器的喬安娜，猜想如果她這會兒戴著轉換器的話，說不定那些罵人的話能瞬間寫滿兩頁文檔紙。但事實時，她這會兒連打字的心情都沒有，只是沈默地，沈默地看著這個智障口香糖警員。

就在口香糖警員精神緊繃，準備找人來將喬安娜也暫時控制起來的時候，等待下屬去取檔案的丹再一次註意到了喬安娜。

因為喬安娜此前提到路西法的緣故，丹忍不住對這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姑娘有點上心。看上去她和路西法以及克洛伊都認識，但克洛伊卻從來沒有向他提起過這麽一號人物。

丹懷著好奇的心理，走向了喬安娜。

“嘿！喬治，一切還好麽？”丹輕松地和自己的同事打了個招呼。

口香糖警員癟嘴輕輕搖頭：“恐怕不太好，這姑娘和那個男的太可疑了。”

丹皺起眉頭看向喬安娜，卻只看見喬安娜生無可戀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你聯系上克洛伊了麽？”

喬安娜搖了搖頭。

“路西法呢？”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。

喬安娜仍舊只是搖頭。

丹嘆了口氣：“所以……你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麽？”

這一回，喬安娜點頭了。

丹指了指喬安娜的手機：“你不是用這個東西和人交流麽？”

還不及喬安娜回應，一旁的口香糖警員就開口道：“丹，可別被這個女人騙了。她會說話的。”

丹聞言，露出意外的表情。

而喬安娜仍舊是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，既不承認，也不反駁。

候詢室的史蒂夫開口道：“這一切都是個誤會，別為難她。成麽？”

丹看了看室內的史蒂夫，又瞧了瞧一副收了打擊模樣的喬安娜，他猶豫了兩秒，拍了拍口香糖警員的肩膀：“這樣吧，你去問問這個案子到底怎麽回事，誰在負責。在那之前，我和他們倆聊聊。”

“需要找個人來陪著你麽？”

“不用了，在警局裏，我開著候詢室的門。只是隨便問問而已。不用搞得那麽緊張。”

口香糖警員猶豫了兩秒，最終點頭離開了。

丹將喬安娜請進了室內，讓她自己找了個喜歡的位置坐下。

喬安娜剛挨著史蒂夫坐下，丹就開口問道：“你們是認識的，對麽？”

“她是我女朋友。”史蒂夫回答得很鎮定，“我們很久沒見了，今天在咖啡館的時候我是想……嚇唬一下她。所以……總之我們倆讓咖啡館的老板誤會了。所以才鬧了這麽一出。”

丹看向喬安娜：“是這樣麽？”

喬安娜點了點頭，看上去已經平靜了不少。

丹思索了兩分鐘，站起身道：“這樣吧，我去問問看咖啡店老板那邊是什麽情況，如果像你們說的只是個誤會的話，應該很快就能讓你們離開了。或者……你需要我幫你聯系克洛伊麽？你是想找她對吧？如果你還有其他什麽事需要找克洛伊，我也能幫你聯系她。”

喬安娜看向丹，眼裏滿是感激，她低下頭啪啪啪地打了一串字。

——謝謝你。我找克洛伊也是想讓她幫我解釋一下這裏的情況。她和史蒂夫也認識。如果你還有什麽疑問，可以向克洛伊求證的。

丹點點頭，說了一句“你們稍等”，便離開了候詢室。

史蒂夫伸出手，輕輕地握住喬安娜的手：“喬安娜，這不是你的錯。”

喬安娜沒說話，只是沈默地將頭別向一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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